二宫的设计并不似其他服装品牌一样,是以季节来划分。
他的灵感无固定周期,故而举行发布会的时间也毫无定数。
樱井跟着二宫忙前忙后一整月,终于在正式发布会举行后迎来一个段落的终结。
他低头整理着摄像器材,余光看到远处二宫跟他的助理交代工作。
二宫不是个乐于交谈的人,就连常年跟在他身边的工作人员与他说过话的次数也及其有限,更别提才与他相识不过月余的自己。
想到今日一别,不知又要几个月才能相见,樱井莫名觉得心下有些惆怅。
正想着问他要联系方式会不会太过唐突,便突然听得耳侧一个声音响起:“项目结束后有什么打算?”
樱井被这声音吓了一跳,转头看到二宫的脸。
“……下周日准备去群马采风。”
二宫沉默一瞬:“介意我一起去么?”
樱井一怔:“当然不。”
二宫便轻轻一笑:“那周日见。”
他们约好在品川站碰头,樱井到得早了,远远看到二宫压低帽子从人群中走来。
他看惯了舞台上的二宫,此刻的二宫比起他记忆中更为瘦弱。
大概是不习惯早起,二宫的情绪比平日低。
他们一起走向新干线的站台,途中在便利店买了早饭。
樱井买了三明治和乌龙茶,二宫买了金枪鱼饭团和罐装咖啡。
站在售票机前买票时樱井犹豫一瞬,还是问了句要不要分开坐?却见二宫摇了摇头。
于是他们并肩坐在新干线的座位上,沉默无声吃完了早饭。
樱井尚未琢磨透二宫主动跟来的理由,可和二宫在一起的感觉让他安心,两相沉默也不觉尴尬。
二宫将头靠在椅背双眼合起,樱井便将头一转看向窗外。
窗外大片大片的稻田,樱井又兀自揣摩起二宫此刻坐在他身旁的原因,恍惚间视线中出现一张纸,樱井将目光飘过去看,看到被画在餐巾纸上自己的头像,侧着脸靠着窗,三两线条却准确生动。
樱井笑着将那餐巾纸从二宫手中接过,盯着看了好久,而后将它小心折起,放到自己左胸前的口袋里。
二宫看着他那般煞有介事,不禁失笑:“不用留起来吧,餐巾纸又卖不了钱。”
樱井笑着按住口袋:“那可说不准。”
整整一天,他们穿梭在不知名的大街小巷。
有三两游客认出二宫,但都只是远远看着,没人敢上来搭话。
樱井塞给二宫一个备用相机,手把手传授他使用方法,便与他一起边逛边拍。
同样的景色,他们拍出的感觉截然不同,樱井着眼于整体,二宫则更专注于每一个细枝末节。
他们手捧冰淇淋坐在河边聊天。
樱井告诉二宫他去看过他在六本木的画展,还给二宫讲了他所谓生态循环系统的理论,把二宫听得摇头直笑。
晚上他们住在樱井一早约好的温泉酒店,前两天临时打电话为二宫加了房间。
大约不是旺季之故,露天温泉里除了他们之外便再无旁人。
他们并肩泡在温泉中,将头靠向身后石壁。
一时间无人说话,隔很久樱井慢慢开口:“你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。”
二宫微微侧头:“嗯?”
樱井迟疑一瞬:“怎么说呢……在我印象中,你不会是和人有过多交往的人,甚至连超出必要之外的交流都缺乏耐心。”
二宫沉默两秒,然后轻轻一笑:“我的确不是。”
樱井一怔,不禁转头看向二宫,二宫却只是仰头往天上看。
“在很多人眼里,我大概是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人。
但事实并非如此。
一个人不可能住在空无一人的深山,通过俯瞰众生就突然懂得了世界。
我也是像大多数人一样,普通的就职,普通的工作过的。
普通的帮前辈跑腿,普通的被上司骂,普通的在和同事的聚餐上努力说话努力笑,努力让自己融入,却发现无论如何融入不了。
起初我以为只有我是这样,我以为只有我是和他们不一样的人,可后来我慢慢发现,原来每个人都是如此。
每个人都和我一样努力披上一张带笑的面具,努力勉强自己融入这个世界,渐渐我便产生了一个疑问——
既然每个人都在勉强自己融入这个世界,那这所谓的世界又是什么呢。
如果这所谓的世界只是由一群并不情愿融入它的人组成,那又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去融入这名为世界的空壳呢。”
二宫停顿一瞬,复又开口。
“后来我便辞了职,不用再勉强自己与他人相处,但久而久之,我发现原来孤独也是会杀死人的。
你有没有试过连续几个月不和任何人交流,只是一个人在家里,一个人做着想做的事。
起初你会觉得开心,觉得你终于找回了自己,可过不了多久,那种名为孤独的感觉就会将你侵蚀,像是一种慢性毒药,从末梢神经开始一点一点麻痹你的全身。
渐渐你开始没有知觉,活成了一具行尸走肉,开始不知道生活的意义何在。
之前你说的那个生态循环系统。
或许你说得对,我不需要依靠外界,便可将一整套循环系统构建在自身。
但所谓生态循环系统,充其量只是满足生存的需要。
可人活着却不是只为了生存而已。”
他最后一句话语气很重,逼得樱井不禁转了头朝向他看。
他沉浸在二宫整个一段话里,怔忡间却忽闻一阵水花响起,紧接着就感觉到一个温热的体温贴上他嘴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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难得开了新坑,却要停更到9/9